宿之靈早晨起床，刷牙的時候開始走神，在心裏算著一個月的開銷。

最近修整別墅、裝新玻璃、養殷寒實在是花了不少錢，原本學校給的補助金就只夠她勉強生活，這麽一算下來，她現在還剩下三百塊錢，算上每天下學的車錢和買菜錢，還要留一半備急用，這點錢過三天就用完了。

第三天的時候，要是宿之靈沒找到下一份工作，她們兩個晚上就得斷糧。

宿之靈刷完牙，走到床頭去，從自己的包裏拿出昨天調酒師寫的那張電話號碼來，開始為難。

她是真的很缺錢。

但是她今天上古文課肯定得被罰站，罰站完了還找老師要錢，有點奇怪。

宿之靈自己不好意思要，她就去把睡覺的殷寒折騰起來，也不管殷寒睡醒了沒有，就抓著她的領子說道：“殷寒，你得去找咱們古文課老師討賬。”

殷寒沒好氣地坐起來，一副“女人就是命苦”的樣子揉了揉眼睛，說道：“我去？你的錢，你怎麽不自己要？”

宿之靈一本正經地說道：“你成績好，你要起來比較方便。萬一我找她要錢，她罰我站墻根，我怎麽辦？”

殷寒沒好氣地嘟嘟囔囔下了床，一臉“老子命苦”的神情去洗漱。

到了學校，上古文課又考試，宿之靈因為上次考試只考了四十分，卷子一寫完就被轟出了教室。

她被轟出去的時候，梁雅音還在她後面說：“咱們班某些同學，成績也是穩定的厲害，每次都能考四十，一分不多，一分不少，跟算好了似的。”

宿之靈：“……”

她垂頭喪氣地站在教室外面，煎熬地度過了古文課。

下了課，殷寒跟著梁雅音走出了教室，那副毅然決然的表情，一看就是討債去的。

宿之靈不由得覺得好笑，她甚至想看看殷寒這人是怎麽討債的，奈何她考試沒有通過，非常對不起梁雅音，哪兒敢跟過去。

過了一會兒，殷寒從老師辦公室裏出來，遞給宿之靈三張一百塊的鈔票，說道：“梁雅音說了，以後梁落笙的所有開銷都來找她要，別拿梁落笙的錢，她給我們兩倍。”

宿之靈吃驚地接過那三張紙鈔，心裏竟然一暖。

至少這一周就有保障了。

華溫看著她們兩個商量錢的事情，很擔心地問道：“白曉，你的錢夠不夠用啊，你要是不夠，你就找我要，你別自己憋著。”

宿之靈說道：“謝謝，我們現在還是夠用的。”

她們正聊天的時候，明薇走過來了。

殷寒本來就對明薇的印象不好，她一來，殷寒立刻整個人的筋都繃緊了。

明薇毫不忌諱地坐在宿之靈的位置上，笑著說道：“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。”

宿之靈說道：“咱倆沒什麽好商量的，別煩我。”

她看見明薇就堵心。

明薇從容地說道：“是嗎？難道你希望我告訴你的小朋友，他們正身處一個游戲的悖論裏嗎？”

宿之靈的臉立刻變了。

她一把扯住了明薇的領子，拎著她將她一把拽到了教室外面。

宿之靈把她往墻上一摔，問道：“你到底想怎麽樣？”

明薇說道：“系統給我們的任務是提升分數，通過考試，但是沒說過要怎麽提升。”

宿之靈冷笑：“你又想作弊？”

明薇說道：“我們可以合作。你自己算算，一旦這局裏有除了你和我之外的玩家，那我們互相爭奪的時候，他們豈不是就漁翁得利嗎？可是如果我們合作，分開攻破的話，我們只需要別人一半的時間就可以完成任務，這樣不是更好嗎？”

宿之靈抱著肩，警惕地看著她。

明薇身上穿著一件白襯衫，下面是校服的灰色短裙，她把頭發簡單地梳成一個馬尾，看起來簡潔又幹練。

別的學生襯衫上都系領帶，明薇的領帶早不知道丟到什麽地方去了，白襯衫的領子松開，露出裏面的鎖骨，鎖骨上帶著一個小小的金色項鏈，看起來她家境還是不錯的，還能買得起首飾，至少比宿之靈和殷寒掙紮著生存強得多。

宿之靈說道：“你少動這些歪腦筋，我不會幫你的。如果你再敢提起游戲的事情，我就會立刻動手打你，你也不想在考試之前住院吧？”

她威脅完明薇，轉身進了教室。

明薇看著她兇巴巴的樣子，不由得低頭一笑。

看著這家夥有多憤怒、多警惕，她就能想象到她之前那一刀到底捅得有多深。

明薇略帶得意地心想，你永遠不會像恨我一樣恨任何人，這也就讓你永遠無法忘記我。

沒有人——沒有人能像我一樣，給你同等深度的傷害，沒有人能比我讓你更痛苦，沒有人能比我讓你更憎惡。

同時，也更念念不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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宿之靈回到座位之後，腦子裏忍不住想著明薇提的建議。

是，雖然她們是仇人，但是這個時候合作會更好。

雖然明薇不可信任，但是在前期，這種合作關系一定是有利的，只不過是後期誰先背叛誰罷了。

明薇說的沒錯，她們針鋒對立，一旦這個時候其他玩家合作或者是搶先，那就不劃算了。

宿之靈對明薇感到無可奈何。

一方面，她是如此憎惡她的狡猾與詭變，心裏清楚她善變又無情，根本不可信任；可另一個方面，她卻不得不承認明薇的聰明，時刻警惕她在任何一個方面掌控自己。

宿之靈憎惡明薇，可是明薇卻像是一個病毒一樣鉆入了她的大腦，讓她時時刻刻想起明薇，甚至無法將她從腦海中驅逐。

她是個如此危險又精明的尤物，讓人恨得咬牙切齒，卻不得不承認她的對策最有利。

下了課之後，宿之靈又一次找到了明薇。

她把一本書丟在明薇桌子上，說道：“我們可以合作，但是我們的合作是有條件的。”

明薇擡起頭來看著她，嘴角露出了一抹早知如此的微笑。

她那個滿是利刺的小美人，終於還是向她妥協了呢。

宿之靈說道：“我們把學到的東西互相交換，你先教給我你學會的東西，我的技能提升之後，再交給你同比例的東西，如果你教給我的東西是我已經知道的，那就不作數，清楚了嗎？”

明薇坦然說道：“好啊。”

她甚至都沒提自己的條件。

宿之靈點了點頭，說道：“很好。除了交換技能的時候，你不要來煩我。”

她說完，就要轉身走。

宿之靈一轉身，明薇在她身後笑了一聲，輕聲說道：“你忘不了我的吧？”

她一只手托著腮，微微側著頭，看著背對著自己的宿之靈，嘴角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：“讓我猜一猜，你時時刻刻都在警惕著我，但是更糟糕的是，你還在警惕著你自己。你一定有不得不欣賞我的時候，但是你每每有如此感應你便警鐘長鳴，因為你是如此深刻地記得我給你的那一刀，所以你生怕自己再錯信我，只要你對我有一定點好感你就立刻害怕，是不是？”

宿之靈頭也不回地說道：“你別太自信了，像你這種人，不裝傻子裝可憐，就沒什麽用了吧？”

明薇慵懶地坐著，宛如一只優雅美麗的貓咪，美麗的眼睛裏閃爍著狡黠，笑道：“可是你不就是喜歡我裝傻嗎？你喜歡我什麽樣子，我就做給你看啊。我有一千張皮，一萬張臉，只要你喜歡，我都裝給你看啊。”

宿之靈猛地站住了腳。

她回過了頭，望著明薇那美麗的面容，忽然笑了出來：“你難道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弱點嗎？”

宿之靈逼近了明薇一步，嘲諷地說道：“你是如此憎惡自己，以至於你只有在偽裝成別人的時候才敢奢求他人的喜歡，你偽裝出一副完美的樣子，可是只有你自己心裏知道，你到底有多麽殘缺。”

明薇那層完美的面具上，出現了一絲裂痕。

宿之靈咬著牙，在明薇耳邊說道：“你是不完整的、殘破的、骯臟的，你憑什麽認為我會喜歡這樣的你？對，我就是喜歡你裝出來的樣子，可是真正的你？我看了便惡心。”

明薇笑不出來了。

宿之靈伸出手，擡起了她的下巴，仔細地打量著她的臉，說道：“你只有在裝成別人的時候才無所不能，可是當你做你自己，你恐懼，瑟縮，無能，脆弱，你就像是一個誘人的紅蘋果，可惜芯子已經爛掉了。”

宿之靈微微俯下身，在明薇耳邊說道：“這就是為什麽我不願意要你。”

“因為我可不想碰到裏面那層爛肉。”

宿之靈看著明薇那滿是怒容的臉，心裏終於痛快了。

現在不僅她恨明薇，明薇可開始恨她了。

恨她拆穿她那完美的假象，恨她羞辱她隱藏至深的內心。

宿之靈心裏感受到一種奇異的滿足感。

這下她終於確認，她也變成了一個病毒，侵入了明薇的大腦。

那恨意會讓明薇時時刻刻想起她，試圖不顧一切在她面前證明自己。

宿之靈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。

而那正是每個人會失足的所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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